宋熙宁九年(公元1076年)八月十五日,苏学士与同事共饮于密州(诸城)超然台上。那首千古绝唱《水调歌头》“明月几时有”,就诞生在这一天。当年十一月,告下:苏轼以祠部员外郎直史官移知河中府。此时,距离与弟弟苏辙分别,已经七年多了。
次年二月上旬,苏学士与弟弟苏辙相遇于赴河中上任的路上。七年未见,手足情深的兄弟俩,相逢之后,自然是喜不自胜。兄弟二人携手同往河中,行知陈桥驿,苏轼收到诏告,又被改任为徐州知州。熙宁十年(公元1077年)四月二十一日,苏轼到达徐州,由此开始了自己在徐州的任期。
实际上,在徐州的苏轼,严格来说,还不能被称作苏东坡。东坡先生的名号,是源之数年后黄州的东坡冈上。絮絮叨叨这么多,只想表白一句话,徐州,是苏学士曾经生活工作过的地方。有生之年,最大的愿望,如果能沿着苏学士经历过的轨迹,眉州开封凤翔,杭州密州徐州,黄州扬州定州,惠州儋州常州,都能亲身所至,能够切身感受到中国千古一人的气息,由此,此生夫复何求?
今日徐州
苏轼到任徐州不过两个半月,忽闻黄河绝口。一泻千里之水,已流入山东巨野,始灌东平。八月间,梁山泛滥,河水暴涨,水急涨到徐州城下。“水穿城下作雷鸣,泥满城头飞雨滑”,情势非常可怕。初到任上的苏轼当机立断,“富有者都出城,民心立刻动摇,我跟谁来守这个城?有我在,绝不任水败城”。
苏轼是这么说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即时召集民工修堤,他穿着雨靴,带上手杖,日夜在堤上巡视。一天二十四小时,他日夜守在城中,从不回家。这次大水,历经七十余日,至十月初五,水才渐见消退。水退后,苏轼于徐州东门上新建大楼,用黄土做地基,名之曰“黄楼”,取五行中土能克水之意。
黄楼遂成,苏辙寄来填就《黄楼赋》,苏轼放弃了自撰记文的想法,亲自书写此赋刻石。弟作兄书,亦是一段佳话。这便是中国书法史上有名的《黄楼赋》的由来。相传,苏轼写此碑文时,官妓马盼盼侍奉在侧,盼盼平时学苏轼书法,颇有心得,也深得苏轼钟爱。其间苏轼离开,盼盼代笔续写了“山川开合”四个字,苏轼回来看后,哈哈大笑,稍加润色,不再更写。
乌台诗案发生后,诏令毁尽天下苏碑。当时的徐州郡守不忍破坏,令人将《黄楼赋》的石碑沉入城壕水底,改楼名为“观风”,以此应付差事。北宋末年,这个禁令渐渐松懈,当时的徐州太守苗仲先,派人将石碑打捞出来,雇人日夜拓印,既得拓片数千本。再令人将石碑捣碎,毁之尽矣。仲先任满回京,将这批拓片高价卖出,遂发横财。
苏轼在徐州任上,邀约好友王定国来徐州一叙。定国名王巩,《定风波》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,便是若干年后,定国从岭南归来,苏轼写给定国的侍女柔奴的。定国父亲与苏轼相交,两人的关系,在亦师亦友之间。定国在徐州,恰逢苏轼公务繁忙之际。在苏轼的安排下,定国徐州之行,不过十日,却成诗百首,可谓高产。而苏轼伴游虽少,却也留下了不少的佳作。
自古以来,民间都流传着许多苏轼与佛印的故事。江湖传说不足道也,而佛印,更是史书不见之人。苏学士有友僧,名曰参寥。参寥是苏轼的学生秦观的好朋友,经秦观引荐,两人在徐州一见如故,终成至交。一次宴席,酒酣之时,苏轼让官妓马盼盼持笔向参寥索诗。明知是苏轼在调侃自己,参寥笑做一绝句,其中两句,流传千古,“禅心已作沾泥絮,不逐春风上下狂”,深得苏轼称赞,而参寥的为人,苏轼更是以“梅妻鹤子”的林逋相比。可见参寥在苏轼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高。
宋人画竹者,当以文同为最佳。成语成竹在胸,说的就是文同的故事。文同与苏轼同为蜀人,却是以诗文书画相交。文同常曰,“吾墨竹一派在徐州”,已是公开承认苏轼得其真传,而苏轼也坦然到,“吾墨竹尽得与可(文同字)法”。两人诗文传诵,留下几多诗画。文同在陈州殁,消息传来,身在徐州的苏轼,三天三夜没有睡觉,终日以泪洗面。苏轼与文同的情谊,不但是文学绘画上的知音,更重要的是,两人人格和为人风度的共鸣。苏轼有《祭文与可文》存留于世,每每读来,不禁潸然泪下。
元丰二年(公元1079年)三月,朝廷告下,苏轼出任湖州太守。苏轼也就结束了自己在徐州短短两年的任期,同时,也就此步入了他人生的低谷之中了。而我们所知道的乌台诗案,正是源于苏轼到湖州上任后,递交朝廷的谢表所引起的。